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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博]长大这件事

一发完,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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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空空荡荡的,方博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窗边。他从书里抬起头来看了眼手表,五点二十,许昕马上就要下课了。他“啪”地一声合上化学课课练,有点恼怒刚刚那道实验题让他忘了时间。

容不得耽搁了,他把桌上东西一股脑儿扫进书包里,把凳子一推就往高中部大楼跑,教室门被他摔得震天响,他也没一丝愧疚之心。

然而方博错误估计了初中部和高中部的距离。原本是两分钟的步行距离,他又风风火火地跑过去,到楼底的时候连下课铃都没打。他撑着膝盖在阶梯上喘气,走了几个来回调整气息,思考着剩下几分钟要不要再拿出课课练看一题。

他手往口袋里随手一插,就摸到了一团纸团,在口袋里怪扎手的。拿出来一看,视力身高体重BMI一行排着,是今天刚发的体检结果,就被他随手放进口袋里没理会。

方博正盯着身高那一栏的“1.70m”发怔,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他手上的体检单给一把抽走了,让他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一转身,许昕饶有趣味的笑脸就映入眼帘。

“体检啊?来来来我看看……视力1.2 1.0,不错不错,没步你昕哥近视的后尘。身高……诶诶诶你抢啥,别抢啊!”

方博连着跳了好几下想抢回自己的体检单,无奈许昕基因好,又喜欢打篮球,早早蹿上了一米八。这时候他手一抬,任凭方博怎么跳也够不着了。

“哇,上一米七了终于?啧啧以后不能喊你小矮个儿了啊。”

“早说了我是一米七的大高个儿了。”方博终于拿到了手,还是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却闷闷的没什么成就感。

下课铃这时候才响起来,各个班级学生陆陆续续从大楼里涌出来。方博这才意识到许昕在下课前就出来了,不免有些紧张地捅捅许昕的腰侧,凑近他耳边问,“你是不是偷偷溜出来的?下次别这样了,当心再被教导主任发现了。”

“你操的心可真比我妈还多。”许昕翻了个白眼,单手勾上方博的脖子,学着方博小心翼翼的样子凑近了在他耳边说,“我卷子做完了,秦老师本来想骂我没质量的,结果一批,全对。嘿嘿,他就只能放我走啦。”

“奏性。”方博看着许昕得意洋洋的笑脸轻轻骂了一句,把许昕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拉了下来,快走了几步拉开了距离。许昕刚刚呵出的热气喷撒在他的耳廓上,如今滚烫得要烧起来,像是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那一片,和自己的心脏一起沸腾着冒泡。


高二年级加课到五点二十五,要比初中部晚了一个半钟头。他们俩家住邻楼,离学校也不算远,许昕因此问过他为什么要白白等这么久。

方博第一次说他在学校做作业效率高,第二次说他不想回家因为和父母闹矛盾,第三次说搭伴回家比较安全。许昕听了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打趣他说怎么每次理由都不一样。

“就你话多。那我不等你了。”方博佯怒地拍许昕一下,转身就走,身后许昕急急忙忙跑上来搭着他的肩膀,又走成了并排。

方博很想说“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但每每看到许昕那张总是张扬的笑脸,他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个过失就再也看不见他对自己笑成这样了。

他也梦见过自己和许昕坦坦荡荡地说实话,可每次没等看到许昕的反应他就从梦中惊醒了,然后带着一额头的冷汗想,梦都是反的。梦里他有多大方直爽,现实里他就有多缩手缩脚。

许昕和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沿途三两成群的高二学生不在少数。方博看着挽着手形成一道人形屏障的学姐们,不从她们侧面的缝隙穿过去,只是和许昕跟在后面慢腾腾地走,虽然没法挽着手。有骑自行车的男生从他们身后打着铃接近,朝许昕吹了声口哨,看见他身旁的方博加了句“又和小学弟一起啊”。许昕笑着扬声朝同学说了句“去你的,人家不小了,都过一米七了”,然后又扭头盯着方博吃吃地笑。

方博从来不觉得这很好笑。如果同班同学一而再再而三地开他身高的玩笑,他可能到最后都会忍不住来一拳。可是换成许昕来开这个玩笑,好像整件事情的意义都不一样了。许昕叫他“小矮子”是亲昵的、与众不同的称呼,方博满肚子的“烦死了”都被那个神采飞扬的笑给融化了,像蜜似的和进血液里,甜丝丝的顺着血就流到四肢百骸。

可是他多想要长高啊,想要站到和许昕一样的高度上,正大光明地平视许昕,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而不是让许昕低头来看他,眼神让他无力招架。


“想什么呢?快点儿啊。”

方博走神的空当里,许昕已经把手伸到他面前了。快走到小区的地方有一条大马路,常年交通信号灯故障,交通混乱,鸣笛声此起彼伏,兼有路边的各色摊铺,过去全凭实力。

许昕目光还停留在路面上,眉心微蹙地看着来往的车辆,像是在盘算最佳路径,手却又向方博招了招,示意他牵上来。见方博没反应,他快速地回了一下头,然后拉起方博的手就向前冲,动作再自然不过。

“再走神我就把你扔这儿了啊。”

方博嘟囔了一句“怕你不成”,换来了许昕的一个瞪视,于是心虚地快走了几步跟上。

春天刚刚到,干冷的空气还没完全撤离。方博的手还是冰凉的,许昕却像个火炉似的,从手掌到指尖都是温热的。两只手贴在一起,热度从相贴的皮肤一点点传过来,再从手传到身上,温暖了整个人。

许昕是火,在黑暗里摇曳着,散发着滚烫的温度。而方博就是夜里冻僵的蛾子,跌跌撞撞地追逐着火焰,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又忙不迭地逃开。

“我都多大人了啊,嫌弃死你了。”方博把手插回了自己口袋里握成拳,掌心还残余了一些温热。

“是是是,你都要上高中的人了,我还老觉得你是小孩子呢。唉,你以前还叫我哥哥呢……”

“许昕!再提翻脸了啊!”

方博在这一刻突然又不想长高了。

或许——或许一直停留在这个高度,保持仰望着许昕的角度的话,他还能保留一些小孩子的特权呢?

可以在过马路的时候紧紧地牵住许昕的手不放开,可以在体测的时候让许昕在前面拖着自己往前走,可以在冬天的时候把手伸进许昕领子里取暖然后看他龇牙咧嘴的表情。

可以以小孩子的身份和小孩子的语气告诉许昕,他喜欢他,然后被当作一场笑话,散在风里不留痕迹。


高一的时候作业量一下子上来了,容不得方博留在学校里一边开小差一边做作业。许昕进了高三,每天加课到昏天黑地,常常是等宿舍楼关门之前才放大家回去,方博只能放弃等许昕一起回家的计划先走一步。

许昕三加一选的是物理,而方博几次小测成绩里只有物理将将在八十分以上,其他几门一骑绝尘。方博的妈妈一拍桌子,就趁着高三排名考结束的当儿把许昕给拉了过来辅导方博。

一张单人桌,两个人挤在一起,许昕一介左撇子还坐在右手边,稍稍一动就碰到方博的手臂和肩膀。

“……然后代公式,就出来了啊。听懂了吗?”

许昕看过来了。方博赶紧挺直腰杆,把目光聚焦在示意图上,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无辜一点。

“没有……你再讲一遍呗?”

许昕叹了口气,任命地从头讲起。方博顺着许昕的声音含糊地应声,眼睛却从稿纸上移开了,到处乱飘,最后定格在许昕的脸上。

相比他这个被辅导的学生,许昕这个老师可是称职多了。方博的视线流连在他脸颊上的痣上,他新换的黑框眼镜上,他下颌的线条上,他的喉结上,他的……

“嗯你个头!”方博的额头猝不及防就被笔敲了一下,吓得他赶紧向后一缩,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许昕捞了他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嘴里恨铁不成钢的叨叨还没停。“我费心费力讲那么久噢,你小差都开到西伯利亚去了是不是啊?”

“我我我会做的啊!”

许昕把笔扔过来,方博扫了眼题目,三下五除二得了个答案出来。

“……嘿哟,还真答对了。”

“那是许老师教的好了。”方博板着脸一副正经神色,许昕却憋不住笑了出来,一手拿笔一手过来掐他的脸。

“你那么聪明我还咋教你啊?你得笨点,多错点我才能做老师啊。”

方博左躲右闪着许昕的魔爪,嘴里嚷嚷着“你快讲题”,心里又恨不得许昕能讲的慢点,讲到他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干脆留在这里好了。

故意小测考砸,知道许昕物理特长也让知道妈妈知道许昕物理好,吃准了他会被找过来。会的题目他也故意说不会,等许昕给他讲,听他低沉的声音吐出一个个字符,看他纤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稿纸上画下一张张示意图,这样就算把他们共处的时光发挥到极致了。

有点无耻了。

方博早就学会了独当一面,在许昕面前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会迷路了打电话给他也好,会电脑坏了让他来修也好,会忘带饭卡然后跑到三楼去问许昕借也好。他并非故意为之,却更像是一种本能,在许昕可触及范围里退化成孩子的模样,等许昕笑他幼稚不长脑子的时候又羞恼地反驳。

方博长大了,他只是离不开许昕也不想离开许昕,他也想许昕明白自己离不开他。


到了真正意识到要告别的时候,方博却发现自己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没有做好准备。

爸妈在饭桌上一来一往地说许昕的高考分数,方博终于在妈妈说了一句“去北京肯定没问题了”之后站起身,把碗筷往水斗里“哐当”一放就回了自己房间。妈妈在后面一叠声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闷声回了一句要做暑假作业,就重重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他回到座位上,眼前的练习册上的字符像是天书,他读了几遍题目大脑却还是一片空白,手无意识地在白纸上打草稿。紧接着每个字都开始扭曲、颤抖、模糊,最后凝聚在一起,“啪嗒”一声滴下来。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方博来不及收拾桌子,只能草草拿过餐巾纸抹了一把脸,清了清嗓子说门没锁。他背对着门,以为是妈妈进来送水,没想到许昕笑嘻嘻的脸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吓得他几乎把笔给扔了。

“我靠,你数蛇的啊,进门怎么也不发声?”

“想给你个惊喜呗。”许昕毫不客气地坐在方博身旁的椅子上,长腿屈着。方博害怕自己眼眶红着会被发现,低头装作认真学习,结果脸被许昕强行扭了过去。

惨了。方博心想。他使劲抿着嘴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糟糕,许昕慌了神的表情却让他更加不舒畅了。

“你哭了?不是,你哭啥啊?我惹你哪儿了?”许昕连语序都颠倒起来了,“刚你妈打电话问我妈问我俩是不是吵架了,我妈还把我骂了一顿来着……”

“不是……那什么,和你没关系的,你瞎得瑟啥。”方博拍开许昕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把脸撇开不去看他。

视野里,桌上的草稿纸上写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北京”,是自己的手笔,他糊里糊涂的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下来过这点东西。

方博有点心虚了,想自然地把桌上的东西堆起来把稿纸盖住,刚伸手碰到稿纸就被许昕给抢了先。许昕拇指和食指一用力,就把稿纸从他手里给抽走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扒着许昕的肩膀去抢,奈何许昕一如往常地仗着自己人高手长,把纸片举得高高的。

在许昕念出“北京”这两个字的时候方博脑子里一片空白,某根绷紧的神经突然被剪断,导致大脑回路走不通了。说他看了一部北京的纪录片所以对首都燃起了特殊的热爱可以吗?还是说因为他回家路上看到果木烤鸭所以想到了大董?

可是什么解释都抵不上一句“我喜欢你”来的更加真实啊。

他张嘴想把自己胡编乱造的那些蹩脚借口说出来,眼泪却先扑簌簌地落下来了,有几滴滴进了嘴里,又咸又涩,

“你是受我成绩刺激了?你想考去北京?你一定没问题啊你成绩那么好,这有啥好哭的?”

“我、我不想去北京……”方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下下地打嗝。许昕坐在他对面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他就扯着许昕的衣服下摆,积累了一个世纪一般的眼泪和喜欢的心情喷薄而出。

“可是、可是你……”

“我什么?”

“你不是、不是要去北京吗?我要是成绩不够好考不过去,那不就……”

方博越说越委屈了,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话给圆上,眼泪就像拧开了水龙头一样关也关不上,心一横就扑进许昕怀里,把他的眼泪鼻涕全抹在许昕的黑色T恤衫上。

“这傻孩子……谁要去北京了?”

“啊……啊?”

“分到了而已啊,我第一志愿填的本地的,你别想北京了。那儿雾霾那么重,又那么远,我才不要去。”

方博从许昕怀里抬起头了,傻傻地盯着许昕好笑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许昕T恤衫上的一片狼籍,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白交了底的傻子。

“我……也不想去。”

“那最好了。”许昕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抽了张面巾纸给他擦脸。“否则我周末还得过来找你,多麻烦。”

“啊,为什么啊?”

“还问为什么?你还以为自己瞒得可好呢,是吧?”许昕帮他擦脸的动作一转,反手又掐上方博的脸颊。“谁在妈妈耳边吹耳旁风说 ‘许昕物理可好了唉我物理怎么这么差’?小测次次八十大考没低过九十你以为我傻啊?”

“你你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也被你整知道了。”许昕拉住了他的手,身子前倾贴近了他的脸颊。“我讲题不好好听,都快把我盯出洞来了。”

方博羞赧地想原地打个洞钻下去,可他不是土拨鼠,只能盯着脚下的地面不抬头。许昕用手指硬是把他的脸抬起来,他不敢睁眼看许昕的表情,只会闭着眼睛做英勇就义状。

“你你你都知道的那要杀要剐随便你吧……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湿热的唇瓣给堵住了。脑内一朵朵绚烂的烟花争先恐后地绽开来,他无意识地张开嘴,任凭许昕的舌头长驱直入,他也不做丝毫反抗,直到肺泡里最后一毫升的空气也耗尽为止。

他气喘吁吁地把头埋在许昕脖颈里,感受许昕低声笑起来的时候胸腔的震动。他忽然觉得有没有长大都无所谓,只要许昕肯分给他一边的肩膀让他依靠着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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